膝盖青得发紫那天，李思颖把沙袋又加了一公斤。
凌晨五点半的操场，呼出的白气像刀子，她却在心里默背“波特五力模型”。
阅兵训练场和考研教室隔着一堵墙，她硬是把自己劈成两半用。
河北人管这种日子叫“扒层皮”。
她扒完第一层皮，是在仪仗队。
本科结业那天，家里把银行offer都摆好了，她扭头去参军。
新兵连三个月，正步踢到胯骨错位，她拿绷带缠紧继续走，最后捧回“仪仗尖兵”和三等功。
退伍那天，连长拍着她肩说：“你这丫头，天生该穿军装。
”
可李思颖偏要再脱一次。2019年九三阅兵选拔，她挤进女民兵方队当教练。
队员里有个清华学舞蹈的姑娘，踢腿高度总差两厘米，李思颖把自己膝盖绑成沙袋示范，边吼边笑：“疼？
疼就对了，说明骨头在重新排队！
”阅兵当天，方队过天安门，她余光扫见姑娘的腿线绷成一条直线，突然想哭——原来自己也能把别人雕刻成刀。
考研那年更疯。
训练间隙蹲在地上刷政治题，午休二十分钟背英语作文模板。
有次模拟考砸了，她躲在器材室啃凉馒头，手机屏保是阅兵时拍的军装照，馒头渣掉在屏幕上，她拿袖子蹭干净继续背。
出成绩那天，整个方队比她先知道，姑娘们把“京考双第一”的截图刷爆朋友圈，她还在练正步，听见欢呼才反应过来：哦，原来真考上了。
现在读研也不消停。
学生会竞选，她上去第一句话：“我踢正步能踢114步不眨眼，管个项目算什么？
”底下笑成一片。
组织留守儿童夏令营，她带着孩子们站军姿，有个小男孩偷偷学她敬礼，她蹲下来帮他把手指并拢：“记住啊，以后你想当科学家还是当兵，腰杆都得这么直。
”
最近她在准备剑桥交换面试，面试官问：“军人经历对商科有什么资助？
”她想起阅兵前夜，全队通宵压脚尖，她吼哑了嗓子还在数拍子。
于是答：“管理就是把一百个想放弃的人，绑成一股绳往死里拉。
”说完自己先笑了，这答案土得掉渣，但管用。
有人说她活得太用力，她倒觉得刚好。
就像阅兵时正步砸地的声音，咚、咚、咚，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。
现在她偶尔回训练场看新兵，小姑娘们踢腿踢到哭，她递过去纸巾：“哭完记得擦鼻涕，眼泪咸，别把沙袋泡发了。
”
晚上刷朋友圈，看见当年一起踢正步的姑娘发了读研的录取通知书，配文“沙袋没白绑”。
李思颖点了个赞，顺手把明天要交的PPT又改了一版。
电脑屏幕反光里，她看见自己眼角有细纹了——那是沙袋和书本一起刻出来的勋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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